“你在做什么呀,波普先生?”我问。
波普总是说:“啊,孩子!这个问题提得好。我在做一个没有名字的东西。”
我就喜欢波普这一点。我觉得他就像个诗人。
我觉得波普特别健谈。他谈的都是关于生死、工作之类的严肃话题,我发觉他真的爱跟我说话。
但在街上,波普却不是招人喜欢的人。哈特常说:“你们听,波普也太傲气了。”
波普从不挣钱,都是老婆出去工作。好在他们没有孩子,这样倒也方便。波普说:“女人爱干活就让她干吧,反正男人也干不好。”
有一天,我发现波普在他的工棚里伤心。他坐在一块木板上,拿木屑在手指上缠来绕去。
波普说:“你阿姨走了,孩子。”
“去哪儿了,波普先生?”
“啊,孩子!这个问题提得好。”他说到这便再没往下说。
波普的工棚里不再有锤子和锯子声。木屑闻起来也不新鲜了,颜色也变黑了,几乎像烂泥一样。波普开始酗酒,他身上有一股朗姆酒味,他经常大哭大叫,然后就发火想打人。这使他被那帮人接纳了。
哈特说:“我们过去错怪了波普,他是个好汉,和我们一样。”
波普从不以为我年纪小,从不以为有些话不该对我讲。
“孩子,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,”有一次他说,“你会发现你一心喜欢的东西一旦得到后,你就不再会珍惜它们了。”
波普回来后完全换了个人。我一跟他说话他就对我大吼大叫。
哈特说:“你们看,女人把那家伙整疯了。”
往日那熟悉的声音又从波普的工棚里传了出来。他拼命干活。我真想知道他是否还在做没有名字的东西。但我害怕,没敢问他。
他往工棚里拉了一盏电灯,开始在夜间干活。他家门外总停着许多车子,将东西拉进拉出。后来波普又忙着漆房子,将房子漆成大绿色,又将屋顶漆成大红。哈特说:“这家伙准疯了。”
他又补充道:“怕是他又要做新郎官了。”
哈特没有全说错。大约两星期后的一天,波普回来了,还带来了一个女人,是他老婆,我的阿姨。波普很快又恢复了过去的生活方式
后来发生的事太突然,我们都不知道会出这种事。哈[ ]特也是读了报纸后才知道的:小木匠被捕入狱。这太不可思议了,原来波普是个作恶多端的梁上君子。所有那些新家具,用哈特的话说都不是波普做的。他偷来别人的东西然后把它们重新组装起来。实际上他偷的东西太多,有时只好把不要的那些卖掉。他就是这么被抓住的。现在我们才明白以前为什么总有许多车子停在波普家门口。
哈特说出了我们大家的心里话。他说:“这老兄真笨,为什么他要去卖他偷来的东西呢?”
“告诉我,为什么?”
我们都认为他这么做确实太蠢。波普出狱后成了英雄。他成了那帮小子中的一员。但对我来说,他变了。这种变化使我伤心。
因为他开始干活了。
他开始为别人做莫利斯式椅子、桌子和衣橱。
有一次我问他:“波普先生,你什么时候再做没有名字的东西呀?”他竞臭骂了我一通。
“你他妈的真讨厌,”他说,“快滚开,否则我非揍你不可。”
【注】奈保尔:英国作家,以其“富有洞察力的叙述和不为世俗左右的探索”“将扭曲的历史中的真实展现出来”,曾获得2001年度诺贝尔文学奖。
波普从做“没有名字的东西”到做有名字的东西,他的人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?你认为哪种变化是可喜,还是可悲?请写出理由。
答: